日本有本志怪小說,叫做《四谷怪談》,它的地位相當於中國的《聊齋誌異》,日本許多的鬼怪傳說都來自於此。



最近有部日本電影來台上映,掀起了台灣的唐澤壽明旋風。(吊詭的是,大家都記得唐澤壽明來台輕鬆幽默一派自得的態度,我倒是比較想問有多少人記得他宣傳的是什麼電影,一笑)這部片日文原名叫《嗤笑伊右衛門》,台灣翻成《伊右衛門之永恒的愛》。基本上,如果同時有電影與小說,我通常會先看過電影再回頭來看小說;這部片則是因為一些小小的意外,導致我先閱讀起小說,並且一度遭遇到小說與電影同時進行的狀態。沒想到誤打誤撞,在如此二種文本的互相干擾(沒錯,是干擾)之下,反而讓我有更多的思考空間。




小說方面,可以發現京極夏彥完全是改寫了四谷怪談裡關於岩的故事。阿岩在戲裡不再是為伊右衛門所害而亡的妻、充滿怨念的魂,而是自始至終,不論自己是美或醜,對於自己的人生都有屬於自己定見的女人。她不想嫁,是因為沒有任何嫁的理由;後來決定要嫁,是決定要憑己力維謢家族傳統以及血脈。相較於這樣的女人,伊右衛門的種種行逕反而顯得卑微--這也造成婚後阿岩與伊右衛門爭吵不斷。除了第一次爭吵,京極夏彥將二人的心情與對話都描繪得極清楚之外,其它的爭吵(甚至是打架!)作者都隱而不論,只在後來伊右衛門與伊東之間的對話透露一二。這樣含蓄的寫法,我將之解釋為由於接下來的爭吵模式大致不變,作者也就無需浪費筆墨一一描述--然而,二人也是在這樣的爭吵裡互相溝通,即便是拳打腳踢,卻是愈來愈接近彼此的心意。電影版本在此處的處理上則顯得直接,甚至安排了一個阿岩向亡父捻香訴說自己幸福的場景。



但同時,也是這個場景突顯出小說拍成電影後深度的不足:當爭吵僅止於一次便達到和解,則之後面對伊東的挑唆時,阿岩怎又會爽快地認為伊右衛門沒有盡忠職守是自己的錯?必定是二人之間仍有問題還沒解決。再者,阿岩又怎會認定她自己的離去可以給伊右衛門帶來幸福?只能見得電影為求使觀眾容易理解的便利性了。



一開始看台灣譯名為「永恒的愛」時,心頭忍不住有一絲不屑--非得這樣翻譯才能吸引觀眾嗎?而後在看完電影與小說之後,才恍然大悟,在鬼魅與暴力的烘托之下,果真是通篇寫的都是「愛」,然而這些愛卻無一是完美,甚至是噁心的:有母親為了追求男女之愛,甘願拋家棄子,為愛而死;有父親為留女兒在身邊,不惜扯謊下毒;夫與妻為了完成彼此的幸福,選擇為對方著想,卻是將彼此推向末路...正如同伊右衛門在最後說道:「世上幾乎所有事都是不該做的。一切都是因一大堆不該做的事湊在一起而發生的。若我們能接受這點,就能活得幸福,不接受這點,就會活得悲慘。反正凡事就是如此。而能決定自己禍福的,就是自己。」



即便是愛,也不能拯救種種的墮落;亦不能以愛之名,為一己之私解套。電影最後的鏡頭,導演刻意將時代拉到現在的東京,是否意謂著此番思考,到了現代仍是適用呢?



(不過這樣的創作態度,毋寧又是過於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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