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我頭痛欲裂。眼睛睜睜地看著天花板，很多事一直跟隨著頭痛一陣陣地往心底湧來，幾番輾轉仍揮之不去。最後我認了，任憑所有思緒纏上身來。
我不想，也不願相信，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事。我寧可當成妳現在還在國外，繼續追尋著妳的夢想－－那也是我們兩個最有交集的話題。
接到消息時，我正在為我看不懂的劇本頭痛著。前陣子還在聽小鷹和Iris講妳即將返國的事，心裡還在想等妳回來也許我們再聚一聚，我可以告訴妳我這兩年在這裡看到的劇場的事，還有好險我那年考上研究所不然之後還要加考英文我大概就完蛋了；而妳也可以告訴我妳在英國看到學到的，我還可以順便抱怨給妳聽英國的當代劇本之難唸的為什麼妳有辦法讀還拿到碩士回來？或者，可以再找小鷹、阿土、林公子一起去夜唱，唱到三更半夜然後胡說八道，就像以前我們曾經做過的一樣。
消息傳來，輕鬆打碎了所有的想像。
妳和我的曾經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子裡一格格跑過。我們都是甄試生，認識得比其它大學同學都要早。但我們的relationship，應當是因為我大一愛去世界大同，而妳在世界大同打工時所建立起來的吧。妳總在店裡沒什麼人的時候，大聲放著妳喜歡的音樂，然後端著小點心走過來說：「喏，請妳吃。」再帥氣地回到吧台去對我笑。
突然想起，妳在東山教書時，因為上課需要，來找我討論課堂裡使用戲劇來引導興趣的可能與方式。那時候，我記得妳穿著長裙，我還笑了出來，說妳怎麼突然轉性了，但還是把裙子穿得好好看啊。妳有點得意有些害羞說，因為要教書啊。
又想到那年妳和阿土一起演出的歐蘭朵。妳的男相歐蘭朵，帥勁非常，讓一向嚮往中性打扮的我羨慕得緊。也記得妳為了搞這齣戲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賠了進去，最後還跟小鷹借錢吃飯，妳的財務狀況與感情狀況也跟著亂七八糟。即便如此，每回看到妳，妳還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樣。也是，戲劇對妳而言比什麼都重要啊。
對了，還有孽子。那時孽子電視劇的拍攝消息沸沸揚揚。在研習會場碰到了我和林公子的妳，知曉我們很有興趣，馬上義氣地帶著我們開著小紅車殺到拍攝現場，把我們介紹給幾個工作人員，好讓我們有探頭探腦的機會，一邊跟工作人員搞笑。還記得妳說的，在那裡千萬不要一個人上廁所，所以演員們上廁所都成群結隊去的好笑事情。
說到戲劇，妳是精細有勁，但除了戲劇之外的生活種種，妳又成為迷糊得不得了的傻大姐。實習那年前後，總是時不時地叮囑妳要交東西給學校喔，免得又重蹈妳不小心延畢的覆轍。
每回妳的這些事情，都會成為我、Iris和小鷹的閒話家常，我們總會以相同的話語作結：「笨蛋韓亞芸！」都知曉妳不會生氣的，甚若妳在場會陪同著一起笑，或是反駁個幾句。
可是我現在笑不出來。
這些事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妳給我的孽子劇本說不定還在我房間的某處，妳的手機號碼我也從來沒刪。可是，我怎麼也想不清楚妳的臉；或我快要想清楚的時候，眼淚又打濕了我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所有也跟著暈開渙散。
我甚至覺得，我想起的跟妳相處的那些記憶都不可靠了，因為我不確定它們曾經存在過。
如果妳不能陪我一同證實它們的存在，是不是這些都不能算數？
我好像任性了起來。沒辦法，昨天妳讓我頭痛，今天又害我邊哭邊讀書，一本劇本讀了一下午一晚上都還讀不完。我今天想，如果連考資格考時我都在哭，那就真的好笑了，不是嗎？
我會帶著妳曾給我的，在這條有著我們共同目標的路上繼續努力。
Bye bye，親愛的妳，韓亞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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